新学期伊始，长沙民政殡葬学院又迎来了一批新生。
作为国内第一所开设现代殡葬教育专业的高等院校，凡是提到“殡葬专业”的地方，常常会出现学院的名字。面对这所冷门院校，很多人避而远之，但自然也有很多人向往。
然而，大多数人对“殡葬专业”的了解，仅限于字面意义上的了解，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用什么教材、修什么课程。这正是我们今天要研究的问题——殡葬专业的学生到底学了什么？这些有如此专业背景的学生，真的能获得“高薪工作”吗？
01
从零开始当殡葬学生
几年前，当徐燕接到长沙民政职业技术学院的电话时，她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会考上这所殡葬行业的“黄埔军校”。
长辈们觉得，女孩子去读技校学习殡葬服务不太合适。徐燕的父母知道徐燕偷偷报考这个专业后，勃然大怒。她的爷爷奶奶也极力反对，不停地唠叨。总之，长辈们担心徐燕被别人说闲话，担心她从事殡葬行业抬不起头，担心她嫁不出去。
说服长辈的过程并不容易，但徐燕最终还是踏入了殡葬行业。
“殡葬业”本身只是一个统称，如果细分的话，主要有殡葬服务、殡葬设备、防腐、墓地四大板块。
从字面意思上我们可以看出这四个职业的区别。粗略的说，如果张三安享晚年去世，那么为张三接待亲朋好友、写挽联的人是殡葬服务行业，为张三化妆保证逝者尊严的人是防腐整容行业，负责运营火葬场的人是殡葬设备行业，给张三设计、销售墓碑的人是墓地行业。
图 | 殡仪馆工作人员操作火化设备
可以看出纯金属设备的体积非常大
徐燕来的太晚了，殡葬和防腐整容两个行业已经招满了，只剩下殡葬设备专业和墓地专业。按照老师的建议，像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不太适合学设备专业。设备专业不只是按一下火葬场的开关，有时候还要自己动手拆解、修理殡葬设备。就算女孩子不怕殡葬设备缝隙里堆积的骨灰，那几十上百公斤的金属零件也够她们吃的了。
最终，徐岩选择了墓园专业，学习的是墓园设计与管理。从外表来看，这大概是最不像“殡葬专业”的殡葬专业了，就算徐岩说自己学的是建筑专业，也并非不可能。
在学墓园专业的同学中，有的是专门做墓碑设计的，有的是专门做墓园策划、销售的，未来如果不跨行业的话，会成为各地墓园的首选。
不过徐艳在学校里学到的并不仅仅和墓地有关，每一个进入殡葬专业的学生，除了专攻一个科目之外，还必须对其他科目的内容有所了解。
同样是殡葬专业的严飞在网上晒出了自己的课程表，除了大学英语、大学体育等常见课程外，挽联写作、遗体收集等课程在众多课程中十分抢眼。
图 | 闫飞部分课程表
她所讲的课程基本可以代表整个殡葬专业：殡葬法律法规、现代殡葬概论、挽联写作、现代殡葬管理、现代殡葬礼仪、现代殡葬营销、现代殡葬文化策划、现代殡葬公关礼仪……
密密麻麻的课程只是大二下半年的课程，可想而知，殡葬行业并不简单，需要经过四年如此严格、专业的教学，才能培养出一名殡葬师。
这是一个要求越来越严格的社会，人的能力必须得到充分开发。学会写丧葬挽联，并不意味着颜飞就能逃脱周二园艺术的束缚。
“墓地也可以算花园。”这是网友的评论。
上课的时候颜飞听得很认真，她大概以为没人愿意听一个学现代殡葬公关礼仪的老师教你如何接待死者的亲友，更不想听一个学现代遗体保存技术B的老师教你如何清理死者的遗体。
教科书上记载的体表防腐、体腔防腐、动脉灌注防腐，会让殡葬专业的学生一瞬间觉得自己像医学生，而现实生活中，殡葬专业人员确实更像法医。
如果死者是因年老而死，那么遗体是最容易处理的。最怕的就是意外身亡。谁会愿意半夜起来收一具死于车祸的遗体？无论心理压力有多大，工作人员都要把受损、残缺的遗体从事故现场抬到殡仪馆，然后整理好每一块肌肉，尽量缝合好每一块皮肤，让这个人完好无损地离开人世。
这种情况在殡仪馆并不罕见。闫飞始终牢记殡仪馆的宗旨：“以慈悲服务众生”。
02
谁选择殡葬行业？
日剧《非自然死亡》中，殡仪员“木林”的戏份只有五分钟左右，他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每次出现的时候，不是棺材就是骨灰盒，看这部剧的人大多都会记得这个喜欢笑的殡仪员。
作为一项在日本蓬勃发展的职业，殡葬师这一称号近年来也逐渐被中国民众接受。很多人在看过殡葬师题材的电视剧或电影后，选择了殡葬行业。泷田洋二郎执导的电影《入殓师》便是此类电影中最好的一部。
照片 | 《入殓师》剧照
有时候，对殡葬行业的执着，只需要一部电影就能推向深入。殡葬总监“司飞晖”说，很多人是因为这部电影而选择殡葬行业的。
在某个论坛上，他经常看到有人问：“殡葬行业怎么样？”
他的回答是“去读大学”和“做出正确的决定”。有时，你会遇到毕业生向你咨询如何进入这个行业，但这种情况并不常见。他建议他们“去墓地试试”。
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抱着“艺术加工”和“浪漫加成”的心态选择殡葬行业的，更多的人选择殡葬行业，只是因为听闻这个行业工资高、工作轻松。网上经常能看到“搬尸一天1500元”、“殡仪馆早班一天1300元”的截图，然后配上几行文字，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更多的是出于巧合，比如“分数正好合适”或“尝试新的专业”。
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容易被身边人理解。“丧葬专业”的标签，可能会影响他们正常的社交生活。媒体上，他们所学的专业与“恐怖”、“倒霉”等字眼联系在一起。一些看不下去的网友，站出来帮他们说：“有本事就别死。”
其实，他们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挽歌课前，要学书法、抄写碑文；丧葬礼仪课上，他们的作业是为逝去的名人策划悼词。
图：学生听老师讲解尸体缝合技术
“今天，我们怀着沉痛的心情来缅怀梅兰芳先生。”讲台上，一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学生手握话筒，朗诵着这段话，全场肃穆。
中国人很少谈“死”，甚至对“死”怀有恐惧，有时一谈起死，就会吐几口唾沫来安慰自己，有时又以一种娱乐的方式谈论死亡，在笑声中话题得以平息。
从出生到死亡，是每个人必经的阶段，既然有人专业地负责迎接一个婴儿的诞生，那自然也应该有人专业地负责送别一个离开这个世界的肉体和灵魂。
03
殡葬学生的烦恼
殡葬学生可以为逝者举行最后的仪式，逝者走了，但殡葬学生自己还要思考如何活下去。
1995年才成立的殡葬业，首次出现在大众面前，除了“惨”“倒霉”的标签，还和“高薪”联系在一起。然而，当一批被“高薪”吸引进入殡葬业的学生即将毕业时，他们发现，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大部分服务公司、墓地一个月放四天假，有的一个月放六天假，规定不一样。很多都要凌晨一两点起床，因为死者的死亡时间不一样，有时候梦里被电话铃声吵醒，然后还要起来干几个小时，直到天快亮……各地殡仪馆的假期也不一样，大概一个月放4-8天假。如果是为了运送遗体，基本是24小时轮班制，有些小型殡仪馆也有半天工作。但工作时间比较早，大概是早上7点、晚上11点半。”
图 | 用来运送死者的灵车
当殡葬工作人员看到它时，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开始工作。
除了不人道的一天小长假外，殡葬工人的工资和福利远没有网上说的那么夸张。
民政部在新闻采访全国殡葬学校领导时发现，殡葬行业从业人员工资待遇大多在6000元左右，也有7000元至8000元的，超过1万元的比较少，工作量较大。
如果单从就业率来看，殡葬专业的学生还是受到各地殡仪馆的高度重视。但和普通毕业生一样，“找工作容易，找合适的工作难”。愿意雇佣他们的地方，只有小城市的殡仪馆和墓地。大城市的工作岗位就那么多，他们根本挤不进去。
除了生存压力，心理压力也成倍增加。
进入职场，殡葬专业的学生面对的是真尸体，与校园里的工作完全不同。在课堂上，他们可以用动物骨头练习火化仪式，写不针对真人的挽联，读悼词，悼念逝去多年的伟人。尸体复原、面部整形也只是用模具练习。
当你真的站在一个死人面前时，你会有些害怕。每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接到电话叫你去接人，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尸体会是什么样。修复尸体时，医用手术手套上会沾满鲜血。你不禁会想，死者是不是得了艾滋病，病毒是否还活着，自己是不是也被感染了。
“你知道，烧到一半的时候，停火调整尸体的位置，它可能会坐起来。老夫子说，那是因为尸体突然受凉，肌肉收缩，如果突然停电，灰烬就会荡出来。”
这种状态也许持续一两天还不算什么，但五年、十年，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呢？
殡葬业从业者贾银说：“（殡葬业）是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进来……你受雇，一个月挣6000元，每天在服务逝者的时候，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一切？我还活着吗？还是你被这个所谓的理念推着往前走？”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
有一天，佳音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殡仪馆里一片漆黑，一排排黑白相间的逝者微笑遗像整齐排列。佳音想把遗像翻过来，却被人拦住。人们围着她来来往往。梦里的工作人员微笑着，迅速向她介绍她要做的工作。然后把她带到火化车间，让她陪同家属观看遗体被放进炉里，并让家属下跪送别。
梦境的最后，嘉音帮忙放鞭炮送别了逝者。随后，她被现实中的一声巨响惊醒，她真的听到了鞭炮声，而就在她租住的房子后面，出现了送葬的队伍。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洗漱穿衣出门，梦想中的工作，现实中还是要完成的。
- 结尾 -
撰文 | 张大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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